2014年5月29日 星期四

詩的白日夢:詩想專欄 沒有牛奶與蜜的失敗之路


詩的白日夢:詩想專欄
沒有牛奶與蜜的失敗之路

文:林群盛

又到了「人家曬恩愛,我家曬失敗」的時間。今天要曝露的是「我的志願」這件事。

第一本詩集出版前,我一直以為我會成為一個漫畫家。而且是少女漫畫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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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本詩集內的「登場人物大介紹」頁面。一共花了四頁的篇幅。(1995出版,實際製作是1994)

風格的話,大概也是藤田和子,川原由美子,吉住涉這種感覺的。雖然我也很愛熱血的『玻璃假面』,或是有點少年的『思春期未滿』,不過還是把信偷偷放在對方鞋櫃,或是看到對方便當就臉紅,這種情節更讓我樂在其中。

小學開始,用了各式各樣的作業簿(一本三塊錢到五塊錢那種),畫了百本以上的火柴人故事。國中的時候最大的心願好像是能登上《小咪漫畫周刊》的「漫畫研究生」專欄。(這麼說來好像有投過「小咪少女信箱」啊?)

到此為止似乎是走在成為一個漫畫家的正道上。到此為止。

不過再怎樣搞不清楚狀況,看到跟自己幾乎同年的渡瀬悠宇轟轟烈烈的得獎,出書,也總算明白,自己是沒有才氣的。當然,比起才氣,可能更缺乏的是執念與耐力。例如貼網點跟調整疊網點的角度這些事情。

無法成為職業漫畫家,那種遺憾最後仍以某種扭曲的姿態,貫穿了之後的時光,恐怕是最初難以想像的吧。

為了畫第一本詩集的封面,還特地存錢買了拼裝的氣壓馬達跟噴筆,當初好像是有點得意的,不過在聯合文學的年度好書會議上,果然C大法文系的教授說了:


『這本書我的感覺是在日本的卡通片影響下產生的。日本的一些商業卡通片是個非常壞的東西,它的毒害性很大。
這種卡通片給孩子看了以後,孩子往往沒有能力把自己和卡通片的「英雄」分開來,因為他不能夠理解他跟「英雄」之間的距離。
而卡通片內整個充滿了暴力與血腥。從卡通片演變出來的連環畫裡面還有性。這本詩集的出現,從某個角度來講,很好。因為它真正反映這一代的年輕人的心。這些年輕人就在日本卡通片的暴力跟血腥之下長大的。他能寫出這些作品來反映一個現象,從文學角度來看,也的確很有意義。
但我發覺這裡面有很多非常恐怖的東西。這種暴力之所以可怕,是因為幾乎是一種純粹為了暴力而暴力的,找不出有其他的意思在裡邊。
這種為暴力而暴力的詩是不是不好呢?我個人感覺這樣的東西從文學的角度來看,挺有意思的;但是,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是不是我們可以提出來加以批判?』


為了避免斷章取義,我把整段打出來。雖然這段話可以吐槽的地方實在太多了,不過我最在意的還是,這位教授很明顯的只是瞥了一眼封面,就下了這樣的結論。而那確實也是當時對於漫畫動畫普遍的偏見。如果有稍微翻過幾頁,應該馬上可以發現:

裡面根本沒有什麼暴力血腥吧。

這個評論的確有帶給我一點陰影,但也許是基於這樣的反抗心,第二本詩集直接採用了少女漫畫開本,封面也用了自以為很高田明美的粉彩風格(對於曾經這樣想的 我真是抱歉,高田老師),甚至讓詩集擬人化後的角色直接在詩集出場,除了漫畫常見的角色介紹頁面以外,還加入了四格漫畫的演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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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聖紀豎琴座奧義傳說》是林群盛的第一本詩集,也是C大法文系教授所謂「純粹為了暴力而暴力的」詩集。左邊《星舞絃獨角獸神話憶》是群盛的第二本詩集,採用了少女漫畫開本及自以為很高田明美的粉彩風格。這兩本是2013年紀州庵文學森林駐館作家系列活動「我的電玩我的詩 / 我的動漫我的夢」特別製作的複印詩集。其它卡片同樣為本次活動特典,並在作者口頭授權下光明正大的行「盜版」之實,現場銷售。(2013)

大概是這樣畫上癮了,剛好那時薪火詩刊輪替到顏艾琳當主編,要做社員詩選專號,逮到機會我就提出了一個任性的要求:詩選專輯中,我的頁面不要放詩作,改成漫畫代替。現在回想起來,好像老是給人帶來麻煩啊我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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薪火詩刊的社員詩作專號,由於配合整體開本,所以這邊的漫畫是從右頁至左頁閱讀。是違反常識的做法,請注意。(1994) 

漫畫內容是描述寫詩的甘苦談,也有特別想藉著漫畫表達,怎樣成為所謂的詩人,怎樣加入詩社(詩社到底在做甚麼),投稿小常識等等。

如果那時候更大膽一點,更深入一點,畫功再好個一百倍,說不定真的可以發展下去,畫出一個詩壇版的《爆漫王。》(バクマン。),讓描繪一個對現代詩有興趣 的少年或少女,經過重重阻礙與挫敗,最後成為一個詩人的平凡故事也能饒富商業性與勵志意義(哈哈)---當然沒有這麼好的事情。

沒多久後的某天,在耕莘文教院寫作會的辦公室,白靈老師與秘書長玉鳳姐(詩人葉紅)提議,既然寫作會成員多半是詩人,那乾脆來組一個「耕莘詩黨」,在耕莘 的會刊《旦兮》上開專頁,做一點不一樣的事情吧。不太負責任的我馬上亂講:「那我來畫連載漫畫好了」,於是就這樣順水推舟,開始在《旦兮》上,連載了好幾 期的漫畫,內容則是描述「耕莘詩黨」的成員日常,以及配合自己一些有關寫詩邪道心得的四格漫畫。

也因為這樣的發展,過沒幾個月我又跟當時主編台灣詩學季刊的白靈老師提議:

『這次的詩人節專號呢,可以刊登像「耕莘詩黨」這樣的漫畫嗎?要是詩人節的詩人百態變成了漫畫,應該很有趣喔?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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耕莘詩黨漫畫第一回,描述耕莘詩黨的誕生秘話(的樣子)。(1994)

不知道為什麼,現在想想覺得很離譜的事情居然沒被拒絕。於是詩人節專號就出現了這樣的漫畫,除了白靈老師,還有幾乎成了固定成員(?)的顏艾琳以外,這次 連余光中,鄭愁予,瘂弦,洛夫,張默等前輩老師們都拉下來了(雖然沒有台詞)。主題則是描述怎樣掠奪詩人節大會的免費粽子與詩刊詩集,以及強迫推銷式的交 際應酬這樣的錯誤示範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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莘詩黨漫畫第二回,開始揭發成員不為人知的秘密。(1995)
 

隔年去了日本唸書,開了許多連載的空頭支票,《旦兮》的連載也開始無限期拖稿。日後的說法似乎是放學後跑秋葉原,週末跑同人會場的關係。過了幾年,玉鳳姐遠走他界,頓時失去了寫作會聯繫的唯一窗口,加上耕莘寫作會改組,寫作會大樓因違章問題遭拆除,《旦兮》的專欄也自然的消失了。


從日本回來之後,動漫畫的作業進入了電繪時代。方便的工具,或者說遮羞的工具越來越發達,但當初的勇氣卻也消失了。

詩壇版的《爆漫王。》或者少女漫畫家這件事,當然只是一場,埋藏在還沒使用完的網點與G筆尖裡的,空虛而甜的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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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詩學季刊11期。詩人節專題漫畫。(1995年6月)
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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